发布日期:2015年08月01日
文 | 老冲
那一夜,普救寺中。
书生斜躺在床上,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起床倒杯茶喝,拿着茶杯又呆了半天。回身复躺,一弯斜月,暗淡的微光,将树影投在窗棂。书生愈发焦躁、冰冷,脸上俊俏、圆滑的线条似乎完全僵硬,没有一丝生气,他凝视着窗棂,脑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几个字:
差哪儿了呢?!
天天如此,书生已经开始绝望,睡吧、睡吧,明天也许就忘了。一阵微风吹来,窗棂外簌簌落落的声音,朦胧中的书生翻了个身,树叶、还是脚步,这是个问题吗?正要再睡,窗外有人小声拍门:“来啦,来啦!还睡呀?!”
书生一跃而起,拉开房门,两个窈窕的身影飘进房门,正是小姐和丫鬟,丫鬟手中拿着枕头和被子,笑吟吟地放在床上出去了。只留下小姐背过身去,黑暗中也不敢多看书生一眼。
书生一时手足无措起来,转身看看,又看看,才颤抖着手将小姐揽入怀中。小姐香躯一震,一转头落在书生怀里,书生颤声说,小姐,这就安歇了吧?小姐没有出声,只是顺从书生手指间微微传来的力道,相扶上了床。
书生看着怀里的小姐,也看不清,气息愈发混乱和急促,几番纽扣,几解缕带,手脚忙乱,小姐紧闭双眼,一动也不敢动,任由他乱忙乎。衣衫一层层的拨开,兰麝气息愈加浓烈,不一会就氤氲飘散,整个房间便如仙境一般。
也许不过一瞬间,两人却是觉得这是一段漫长又漫长的历程,待到小姐一丝不挂,酥胸裸露,双峰微颤,书生的心,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,他一跃而起,两人瞬间变成一个人……
好了,不能再继续写了,凑合看省略号脑补吧,再写该被举报了。
一夜无眠,朦胧无限,斜月早落,晨曦微透,小姐被自己的啜泣惊扰,清醒起来,羞涩渐落,只是深情地望着身边的书生。书生微笑的脸上难掩得意,紧紧抱着小姐,一刻也不想分开。
敲门声又响,丫鬟在门口轻声叫着:“小姐,差不多了,该走了。”说完进来,帮小姐收拾停当,两人去了。书生心情止歇淡定,却如一场幻梦,枕边兰香仍然悠悠而来,泪痕像是烁烁放光,身下一段白绫上,猩红斑点,真切无疑。
书生想,如果只此一夜,这便是最好的念想。
这个故事想必大家都听过吧,这是其中一个片段,我也有杜撰的成分,书生叫张生,小姐叫崔莺莺,是大唐帝国元稹的原创,我已经没法取得授权,所以只好自己又发挥了一通。故事叫做《会真记》,又名《莺莺传》,是元稹写的唐传奇中一篇,也是最好的唐代传奇小说之一,后世几经改编,明代王实甫的版本叫《西厢记》。
原本的故事要比这个片段精彩多了,张生在普救寺的兵乱中,搭救了远房富家亲戚,崔家郑氏论起来算是他的表姨妈,为了答谢张生,宴请吃饭,席间请小姐崔莺莺出来相见,张生一见心动,不能自已。
他很讲策略,先搞定了崔莺莺的丫鬟红娘(这就是个人名),给红娘送了不少礼,让红娘帮忙做工作,红娘问他,正好你对崔家有恩,何不趁机求婚,张生也不明说,只写了几首信息量很大的诗,托红娘带去,不想莺莺真的回诗了。
其中有一句:"待月西厢下,迎风户半开。拂墙花影动,疑是玉人来。"果然是淫者见淫,悟性超强的张生半夜就翻墙进去找小姐,红娘看见他吓了一跳,还是请了小姐来,小姐很生气,说你想的太多了!写这几句就是说有机会聊聊,怕写深了你看不懂,不是想叫你半夜来的!说完拂袖而去。
这莺莺是羞涩、矜持的,可能心中暗暗喜欢张生,但是也不能一下就投怀送抱,总要博弈一下的,张生可难受了,折腾了好几天,可能这太过热心的红娘又做了思想工作,莺莺居然深夜上了门。
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。
俩人你来我往甜蜜了一个多月,张生回去京城赶考不成,又回来缠绵了数月,张生就是不提亲,最终为了京城荣华,还是离开了崔莺莺,此后两人各自成家,张生再去找莺莺,就不见他了。
分离时,莺莺痛苦地创造了一个成语:“始乱终弃——始乱之,终弃之,固其宜矣,愚不敢恨”。她拿出一枚玉环,一缕乱丝、一枚文竹茶碾子,玉取其坚润不渝,环取其终始不绝。说,你留个念想吧!
又是念想。
虽然叫做传奇,但是这个故事大部分是真的,崔莺莺原型叫做崔双文,确实是元稹的表妹,二十年后,元稹写了个《春晓》,还念念不忘这个激动人心的场景:“半欲天明半未明,醉闻花气睡闻莺。娃儿撼起钟声动,二十年前晓寺情”。
元稹很油菜花,与白居易同科及第,结为诗友,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,世称“元白”,诗文俱佳,在猛人辈出的大唐帝国,也是一号人物。但是在现实情感中,元稹就不怎么厚道了。
接着说这个《莺莺传》,元稹把自己写成“性温茂,美风容,内秉坚孤,非礼不可入。”外表帅气,内心坚定,不合礼法的事不做,对人始乱终弃,还说人家是妖孽,“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,不妖其身,必妖于人。”说自己要是和崔莺莺(双文)结婚,盖不住风头,只好忍着不动情。
这话说的真是又装、又怂啊。
抛弃了崔双文,他倒是娶了官家小姐韦丛,自己出身中小地主,科举之后也不过是个校书郎,不说图金钱地位吧,也难以让人相信。家里娇妻重病卧床,他正好去四川出差,结果外面彩旗飘飘,他爱上了比自己大11岁的蜀中名妓薛涛,开展了一番缠绵悱恻姐弟恋。除了薛涛,当时还有个歌星刘采春,也是元稹的枕边人。
陈寅恪就很讨厌元稹,说他:“巧宦故不待言,而巧婚尤为可恶也”。韦丛死了,元稹才气大发,写了一首惊世作品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,个人认为,悼亡诗里,这首最高,没有之一。
估计是对崔双文总有回响,元稹也给自己留了个念想,写了这篇《会真记》,如果是篇日记,也就罢了,自己留着看看,老了,玩不动了,缅怀一下过去。但是他就很不厚道,把这篇多真实、少虚构的作品上传到文坛,一下千年不朽,直到现在还不断有人改编。
故事读起来是很让人荡气回肠,可是从崔双文的名誉权角度看来,她该有何感受呢?想必是尴尬和愤恨吧。
昨天半夜里,也有位创作者,用最新的方式,制作了一个视频纪实作品,两人在北京三里屯的XX库的试衣间,难掩冲动,啥啥了一番,本是个私密的事,也没人知道,偏偏被传到了网上,而且今天刷遍了朋友圈。
与视频一起流传的,还有一番据称女孩与朋友的对话,按对话里的意思,是男主角把这部自以为很得意的“作品”上传了,上不了文坛,上了微博。
这么做,就太不厚道,几近卑劣了。
按照当朝刑法,这个事恐怕有可能触犯“制作、贩卖、传播淫秽物品罪”,尽管我对这个罪很不以为然,但是我不是全国人大,没权力更改,它还存在一天,就得有效一天不是?要是真是XX库玩的营销手段,那它的胆子还真不小。
朋友问那女孩为什么要允许录像,女孩说:他说要留个念想。嗯,还是念想,张生、元稹都这么做过,看别人的故事可以,自己最好别成为主人公。
如今新时代、高科技了,激情时拍照留念,也算是个情趣,对此只说一句:和对的人,做真爱,不上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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